真难为了他们 ——京剧研究生班探营

真难为了他们

——京剧研究生班探营

陈竹

我国开始培养京剧的。硕士研究生"了。日前，记者怀着新奇感，前往位于北京陶然亭的中国戏曲学院探营。

走进研究生班的宿舍楼，只见每人一室，窗明几净，衣柜电视，一应俱全。中央电视台人士扛着摄像机，正在这里穿梭不停地抓拍镜头。老生演员李军调侃地说：“现在咱们经常上电视，没登台，照样红!”正说话间，程派青衣刘桂娟迎面走来：“Good morning Benjamin!(早上好，本杰明)”我们不禁一愣。李军连忙解释道：“本杰明是我的英文名字。”原来，英国语言现在成了他们的文化主修课程之一。老师为他们每人起了一个英文名字。张克唤做“迈克”，刘桂娟成为“爱丽丝”，严庆谷名叫“亨利”，史敏则是“维罗妮卡”……课堂上必须如此互称，两个月下来，现在大家在课外也这样称呼惯了。在谈话时听说，这批各剧团的青年尖子，文化程度有的初中，有的中专，有的只“相当于”初中。这次研究生班的入学文化考试并不很严格，因此国家教委决定该班学生毕业时不授予硕士学位，但答应承认其研究生学历。然而，后来老师又告知，如果英语考到大学六级水平仍可考虑给予学位。因此大家从二十六个字母学起，成天练音标、背单词，学得很吃力，也很努力。

但是，他们中也有望而却步的。著名武生奚中路就是一个。他想祖父奚啸伯当年没学英语，不也照样成为“四大须生”?他还担心，念熟了洋音标会不会淡忘了湖广音。中路今年三十又八，要想在两年时间里熟练掌握和运用六千个英语单词，谈何容易。与其把时间放在无效的苦读上，还不如多学几出戏呢。如今，对于奚中路来说京剧研究生班，最感苦闷的是，由于学院里琴师不够，研究生每天未被安排吊嗓；而且白天不能进练功房京剧研究生班，只能晚上去，到了九点半，身子刚练热，练功房照例要关门，真让这位大武生有劲没处使啊!

记者在他们宿舍的书架上，看到一本本讲义和教科书，内容涉及戏曲史、文化史论、哲学、美学等等。文化课程排得满满的，每周只有三个半天分头跟师傅学戏。文化课堂上，大家对一位老师讲的《周易》非常感兴趣京剧研究生班，无疑这能对于名剧《借东风》里占星卜卦的诸葛老道加深理解。然而也有些学生，课余排开了生辰八字、天干地支，互相算起命来。

来自上海的同学似乎很羡慕北京、天津的同学，因为他们离家近，剧团排戏演出，或有重要的应酬，便可告假数日，召之即去。全班二十六个学生两个月来一次也没在课堂里凑齐过，像中国京剧院的张建国、天津京剧院的孟广禄以及大连京剧团的杨赤，由于担负本团的演出任务，开学至今没来上过课。有鉴于缺勤率太高，最近国家教委已经出示“黄牌警告”了。

记者在采访回程的一路上，脑子里连续冒出一连串的疑问：提高青年演员文化素质的途径很多，是否非要采取集中苦读几年的方式不可?目前的学习方法是在培养演员还是在培养学者?花那么多精力去攻英语划得来吗?梅兰芳被海外大学授予“梅博士”头衔，但他并未学富五车呀。如今京剧市场萎缩，演员青黄不接，正是用人之际，而把各地剧团的青年台柱抽空，让他(她)们在舞台实践的最佳年龄段里去背诵英语，攻读研究生文凭，这样做，从事业的全局上看京剧研究生班，从演艺人才的培养上看，究竟是有利还是有弊呢?

原载一九九六年十一月二十六日《新民晚报》

《京剧丛谈百年录》（下） 翁思再主编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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